“连续两周北上，觉得核心还是香港挣钱内地花，主打一个物价差。”黄玲长居在香港，平均每月前往深圳一两次。她常常在社交媒体上分享自己到内地买买买的消费体验。在她看来，每次去深圳消费体验都很好，主要是物价便宜，“在深圳吃饭价格可能只有香港价格的一半。”
近年来，香港与内地在消费领域的“双向奔赴”已成为新风尚。一方面，内地餐饮物美价廉以质取胜吸引游客，“反向代购”渐渐活跃，深港互联互通加速。另一方面，从“港车北上”落地到广深港高铁“灵活行”产品的推出，以及从电子支付到“一揽子”促消费举措的推出，粤港澳“软硬联通”升级，为香港人到内地消费注入源源不断的动力。
“未来内地与港澳互联互通，人员流动频繁会成一个常态。尤其是深港提供差异化的服务，两地人员多走动，这种‘你来我往’实际上是互利共赢。”商务部研究院学位委员会委员、研究员白明说。
到内地买买买
1月8日，张高菲从香港深水埗出发，耗时约2小时来到深圳湾体育中心春茧体育场。此行目的明确，她要去听邓紫棋的演唱会。听完演唱会，张高菲在深圳住了一晚上，第二天就回到香港上班。
据张高菲介绍，近期她几乎每周都从香港前往深圳游玩。咖啡店、火锅店、书店……张高菲“打卡”了深圳许多网红店铺，“深圳的餐饮价格性价比高，而且咖啡店氛围更好。”
张高菲的游玩轨迹是许多香港居民到内地消费的缩影。据深圳出入境边防检查总站统计，2023年经深圳口岸出入境人员总数超过1.6亿人次。香港入境处数据显示，2023年以来，从香港西九龙站点、落马洲支线、罗湖口岸入境内地的香港居民人次整体呈上升趋势。
瞄准这波消费热度，2023年12月，香港东瀛游旅行社推出了两日“山姆会员店旅行团”，售价429港元，行程主要到深圳、东莞两市游玩，还包括到山姆消费并赠送山姆超市会员卡，目前该团1月份所有行程均已满员。
“我没有勇气去山姆。”黄玲说。最近去深圳吃饭和购物时，黄玲发现香港居民数量比以前要多。火爆的山姆超市让她望而却步，“现在香港很流行报团去深圳的山姆购物，有一些年纪比较大的香港居民对内地支付和交通方式不太了解，他们会比较倾向报这些团。”
南方财经全媒体记者了解到，截至目前，深圳共开设了4家山姆会员商店，位于宝安区的商店则还在建设中。深圳拥有山姆的数量居于全国前列，而山姆当前并未进入香港市场。作为大型仓储式商店，山姆销售的商品分量大、数量多，且差异化特征明显，价格上较香港本地商品更是具有明显优势，吸引了许多香港消费者前往。
除了山姆，盒马鲜生超市等大型连锁超市也深受香港消费者欢迎。“经常在（盒马）蔬菜柜听到这样的对话，‘一周内就算吃不完、放坏了，也比在香港买划算’。鲜花柜39.9元就能买到10支玫瑰花，（香港）花墟怎么也要买到79、89元吧。”黄玲说。
不过，黄玲也提到，香港微信用户无法扫内地的个人微信二维码，“很多时候司机师傅都是提供个人微信二维码，我们打车时用不了电子支付，不太方便。”在她看来，粤港支付系统衔接有待进一步畅通。
“内地的服务业，尤其是餐饮消费市场越来越成熟，比起香港，在价格上具有突出优势，并且随着服务水平的提升，内地消费环境对香港居民的吸引力正在增强。”暨南大学经济学院教授、特区港澳经济研究所副所长谢宝剑分析。
消费性价比是最重要考量
在“山姆扫货团”兴起之前，“水客”代购人潮汹涌，曾是穿行深港之间的一道不那么靓丽的“风景线”。
时间回到2003年，内地居民赴港澳个人游（又称“自由行”）在广东多地率先开通，通过“自由行”赴港澳的内地旅客人数大幅增加，随之而来的是香港代购的兴起。
在规定金额以内的代购行为本身合法，是否违法则取决于代购后是否申报和缴纳税款。根据《中华人民共和国海关总署公告》（2010年第54号），进境居民旅客携带在境外获取的个人自用进境物品，总值在5000元人民币以内（含5000元）的，海关予以免税放行。“水客”多代指大批量从香港购买商品过关且未申报与缴纳税款的人。
2018年，在深圳上学的赖一华也加入了香港代购“大军”。他主要代购球鞋、护肤品、化妆品。每周一次，赖一华一般直奔旗舰店，根据顾客的需求购回商品。疫情开始后，赖一华的代购事业渐渐搁置了。2021年，赖一华结束了短暂的代购生涯。
“尤其前一段时间（美元）加息特别厉害，专业在线配资人民币贬值，内地居民去香港购物不太划算。”赖一华提到，随着直播带货、海南免税店等兴起，目前香港代购优势越来越小。就汇率来看，2013年12月31日，78.6元人民币就能兑换100元港币。10年后，2023年12月29日，兑换100元港币则需要90.6元人民币。
香港代购仍在继续，但新风尚已经兴起。近年来，深港两地的“反向代购”越来越多。
所谓反向代购，指的是在香港生活的居民来到深圳，将深圳的商品带回香港。张高菲告诉南方财经全媒体记者，大学时，她身边有同学当“反向代购”，定期去深圳帮大家买东西带回来，再约好时间交易。在社交媒体上，“反向代购”帖子持续火爆，一点点、阿嬷手作、鲍师傅、沪溪河……物美价廉的内地茶点成为“反向代购”主流。
实际上，香港人到内地买买买并不是新鲜事。
2014年，在香港上学的小刻每月都会与朋友去一次深圳游玩。“深圳（消费）便宜啊，罗湖区东门步行街那一片离口岸很近，商店也多，我们一般去吃饭、逛街，偶尔玩一下密室逃脱。”小刻说。
赖一华穿梭在深港两地做代购时，常常看到有些上了年纪的香港居民推着购物车或提着购物篮通关，篮子里多装着食品，满载归港。
谢宝剑告诉南方财经全媒体记者，要素流动遵循市场规律，“香港有香港的优势，内地现在的吸引力也慢慢增强，主要还是由市场驱动的。”在他看来，物美价廉的消费市场注定会引来更多人流资金流信息流。
“硬联通+软服务”扩容拓圈
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赴港澳个人游开通20年后，“反向代购”成为热潮，离不开粤港澳三地交通设施“硬联通”不断畅通和出行“软服务”提质升级。
2023年起，“澳车北上”“港车北上”政策相继落地实施，粤港澳三地“硬联通”被进一步畅通，为港澳居民“北上”消费热添上一把火。据港珠澳大桥边检站处消息，2023年经港珠澳大桥珠海公路口岸出入境旅客超1630万人次，出入境车辆超326万辆次，分别为2019年的1.29倍和3.8倍。
“政策释放红利，‘港车北上’‘澳车北上’落地实施，助推粤港澳三地融合。三地居民通过在日常生活中的交融汇合，进一步提升三地居民的国家认同与文化感知。”谢宝剑说。
深港“1小时优质生活圈”建设不断提速。2023年6月，在深圳市交通运输局的指导下，深圳通有限公司与支付宝、AlipayHK等公司合作升级深港交通支付互认功能，正式上线“一码通深港”业务。这意味着，居民使用深圳通、AlipayHK（港版支付宝）、支付宝中的任意一个APP，即可在深港两地扫码乘坐所有的公交和地铁线路（除香港机场快线）。
铁路方面，2023年8月，香港铁路有限公司为往返香港西九龙站与深圳福田站的乘客推出“灵活行即日变更车次安排”，即为社会所熟知的“灵活行”，旅客可免费改乘同日指定车次最多3次。
便利的跨境运输网络为人员流动提供最基础也是最重要的支撑，不仅加强了大湾区内广深港三地的互联互通，而且推动大湾区城市群体的协调发展，提高整个大湾区的竞争力。
据深圳铁路部门消息，今年1月10日起，深圳铁路正式调图。为了进一步满足深港两地市民出行需求，便利两地市民日常往来、旅游及商务出行，铁路部门将原来通过但不停靠福田站的部分列车，增加福田站停点，以此加密往来福田站和香港西九龙站的列车班次。
除了交通保障，内地整体消费环境升级，深圳等内地城市向港澳居民释放“磁吸力”。中山大学区域开放与合作研究院院长毛艳华向南方财经全媒体记者介绍，近几年，内地频频发力释放内需潜力，“多地提出拼经济促消费，出台了许多措施，力度很大，对消费者来说具有吸引力。”
比如，2023年9月，深圳市发改委印发《深圳市关于促进消费的若干措施》（下称《若干措施》），其中一个重要方面就是“便利港人消费”。
《若干措施》提出“一揽子”便利港人消费的举措，包括面向港澳游客加强宣传推介、优化港澳游客消费服务、完善跨境支付环境等，“硬举措+软服务”进一步提升港人消费体验，彰显深圳“趁热打铁”大力吸引港人北上消费的决心。
（黄玲、张高菲、赖一华、小刻均为化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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